☆、血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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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英介紹，渣男每周一到周五去上班，周六日也可能會加班，但是最近一段時間，無論周幾他下班後都經常不回家，通常淩晨三四點、甚至天亮才回家。渣男沒說過幹什麽，劉英也不敢問。不過她們坐火車回來的那天，渣男晚上到超市拿走了收銀臺裏第二天要付的貨款兩千三百多塊錢，這還是結婚以來的第一次，他以前雖然不往家裏拿錢，但也不管超市的錢。因為超市的收入是她和女兒開銷的來源，尤其是女兒越來越大，需要花錢的地方越來越多，因此劉英不想給他，哪怕是留一部分也好，結果剛開口說了兩句，就被一把推開撞到旁邊的水果箱上，渣男則拿著錢徑直走了。
男人突然不回家還需要大量的錢只有兩個可能：一個是在外邊有了女人，另一個是沾染上了類似賭博的不良嗜好。從渣男依舊不註重衣著，身上還有一股混濁的煙味來看，劉英判斷是後一種情況。德蘭這幾天的跟蹤也證實了她的想法，渣男每天下班都要去一個棋牌室，周六周日更是整天泡在那裏。
小城不大，從渣男家到這個棋牌室步行只需要十分鐘，需要過三次街。這裏沒有那麽多交通設施，只不過是地上畫了交通線，時間長了線變得模糊了，也沒有人管。最後一次過街去，或者從那出來第一次過馬路，依據德蘭近幾次的觀察，渣男都沒有走幾十米外的斑馬線，而是直接穿馬路而過。
“那條街不是主幹道，他橫穿馬路的地方不是路口，也沒有監控。我們可以制造一起車禍。”德蘭讓劉英來家裏，把根據近幾天的觀察和跟蹤想出的計劃告訴她，後者全神貫註地聽著。
她們面前的茶幾上擺放著德蘭這段時間跟蹤記錄的渣男所到之處的線路圖。其實從渣男的斑斑劣跡來看，有好多漏洞都可以抓住，但是都要一定時間布局和需要他人的幫助來完成。時間對於德蘭來說並不充裕，她害怕自己哪天倒下真的起不來了，那一切事情就回到原點了，為了一定要劉英脫離魔爪，需要速戰速決。再者她也不想把其他人牽扯進來，這種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那麽在只有她們兩個人的情況下，雖然渣男不是一個壯漢，但是男人的力氣終究比女人要大很多，靠力取敵風險很大，最關鍵的是屍體處置也是個難題，容易留下後患。如何才能有效率又有效果地完成這件事呢？德蘭想到了網上眾多女司機的段子，她本身就是一個女司機，還曾經有過交通事故的記錄。那是她剛開車的時候走錯線，當她反應過來的時候一緊張又把油門當成剎車，結果撞上了立交橋的橋墩子，車前面全部報廢，氣囊也出來了，還好沒撞到別人，這件事已經成了同事和朋友間的笑話，為此李季平禁止她單獨開車，直到半年後她通過了他的考核才重新上路。
“我事先把車停在稍遠一點的路邊。當他過街時，我開車撞過去就好了。”
“那我呢，我需要做什麽？”
“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大忙，一個我做不到但你能幫我做到的事情。”德蘭本來是側身坐在單人沙發的扶手上，她從扶手上下來坐到劉英旁邊，柔和地看著她說。
“什麽事情，我一定做到，即使有再大的困難我也會想方設法完成的。”劉英也同樣真誠熱切地看著德蘭。
“把他撞亡後我會報案，”看到劉英擔心的表情，德蘭安慰她說，“放心，只是一個交通肇事，是他不遵守交通規則，我只是夜裏沒看清，沒來得及剎車而已。我不用坐牢，只要賠償給你一部分錢就可以了。”
“這可不能讓蘭姐您出錢，這幾年我偷偷攢下了兩萬塊錢放在我媽那裏了，不過是不是有點少？要不我就說不用您賠了，行不行？”
“你真是有點讓我驚訝，原來你比表面上看起來堅強多了、有心眼多了。”德蘭笑著說，“當然得賠，不賠不就讓人起疑嗎？而且這個錢不用你拿，我來拿。”看到劉英要張口，德蘭擺了擺手，“聽我說完，到時候我是和你做協商，因此要不了多少錢。再說這二三十萬對我來說不算什麽，但你婆婆以後可能會不管你了，你們母女的生活會很艱難，有了這筆錢能容易些。”
“蘭姐你的大恩大德我永遠都不會忘的，這輩子沒有機會，下輩子我做牛做馬還你。”
“我還沒說完呢，我不要你下輩子還，我要你這輩子還。”
“這輩子？”劉英疑惑地看著德蘭。
“剛才我不是說要你幫我一個大忙嗎？我想讓你在我走了之後，幫我照看一下我爸媽。他們就我一個女兒。我走後，希望逢年過節的時候，你幫我給他們打打電話，孩子寒暑假的時候能去看看他們。”德蘭禁不住眼中泛起淚花。她走了，其他人最多痛一時，還可以有新的人生，但是父母親失去唯一的女兒，餘生都會沈浸在這種痛苦中了。
“蘭姐您放心，您的爸媽就是我的爸媽，我肯定會好好對待他們的，等孩子上了大學，不，不用等到那時候，一有機會我就搬到他們身邊去照顧他們，您就放心地把他們交給我吧。”劉英拉過德蘭的手緊握著，能夠對德蘭有所回饋，讓她也稍微心安了一些。。
“我當然相信你，如果我不覺得你好，也不會和你一起做這件事情。有你，我就真的可以無牽無掛地走了。”德蘭也有力地回握著劉英。
第二天，德蘭到市裏租車公司租了一輛車。天空陰陰的，下著蒙蒙小雨。德蘭沒有開車直接回到住處，而是買了一束白菊花，來到一座墓碑前。十九年前的今天，在一個完全相反的天氣裏，徐志偉在她面前被刺死。這是她十七年後第一次來這裏，上一次是離開這裏到外地上大學前，她把自己昏迷時的所見告訴了他。
這麽多年過去了，徐志偉的墓還保持著整潔幹凈，沒有雜草叢生。墳頭上有新壓的紙錢，墓碑前有焚後的灰燼，一定是徐家人來過了。德蘭把花束放在碑前，她又重新回來了，而且不準備走了，再過些日子就直接到他的世界去找他。這些年她有好多秘密都沒有告訴別人，等到見到他的時候都會講給他聽，還會把他最想知道的孟莉凡的情況通通告訴他，她拿了他的畫筆，拿了他的畫紙，拿了他的畫板，像他一樣在畫畫，把記憶中的他也畫成了畫冊，把這些年歡喜的憂傷的事情都畫成許多畫冊，留待將來與他相會時一一給他看。沒想到先來看他的是德蘭吧，不過請他先將就些吧，孟莉凡已經有了丈夫和兒子，她在這個世界還有未盡的責任和義務，不過最終會與他們相聚的。
德蘭在墓碑前單膝跪地失神地想著，直到一陣冷風吹過來，她打了個寒戰才緩過神來。也用不著說太多，未來他們聊天的時間長著呢。她站起來準備離開，轉身後發現不遠處雨傘下有一雙她永不會忘懷的雙眸正在看著她，它們像黑寶石一樣閃亮，這麽多年都沒有變。
沈赫沒有想到會在這裏碰到德蘭，當年德蘭曾經跟他說：“把時間分成一段一段地活，雖然不能抹去，但能把再難過再悲傷的事情都束之高閣”。這些年他就是這樣活的，所以他的高中時代過去了，那些人、那些事兒，於他而言就停留在了那個時候。他的人生已經翻過那一頁，他小心存放，不輕易去翻動它，除了每年的這一天。
“你怎麽還是不知道愛惜自己，下雨了也不知道打傘。”沈赫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德蘭身上，打著傘與她一起往出走。
“雨很小，只是沒想到風挺涼。再說了，你怎麽還是在數落我。”
德蘭撅嘴橫了他一眼，沈赫卻笑了起來。這麽多年來，即使碰到其他同學，他也覺得高中生活都是前塵往事了。但是看到這張倔強如初的面孔，錯了也要找理由的言辭，他瞬間就回到了那個燦爛年代。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有兩個星期了，我就住在何鈺的老房子裏。”
“要呆上一段時間嗎？”
“會的，暫時還不走。”
“這些年，你好嗎？”沈赫沈吟了一下問。
“我很好。你呢？”
“也挺好的。歲月待你真好，一點都沒有變，和上學時一個樣子。”
“對你卻不怎麽樣，你到底胖了多少？”
“三十斤吧。”
“已經成中年大叔了，好在我喜歡的眼睛還和以前一樣。”德蘭轉過頭仰看著沈赫，沈赫看到她清澈的眼瞳裏映著自己。
“大學畢業後，我想過要去找你，但是，但是……”
“你和我不一樣，你屬於這裏，你不應該離開。我們現在不是都好嗎？”德蘭沒等沈赫把話說完就接過去，微笑著轉過頭，看著前方繼續走著。
德蘭把車遠遠地停在路邊，來到小超市。一個客人買完方便面和兩塊電池後走出去，店裏只剩下她和劉英。
“車已經租好了，這個周六我就會按計劃做。”
“真的要這樣做了我有點緊張，您不害怕嗎？”
“我還好吧，緊張也要控制情緒，一定要像平常一樣。”
“我知道了，我會的。”
“這兩天我們就不見面，不聯系了。我報案後，警察會來找你，你就說不知道人渣去那裏幹什麽，還以為他是在工廠裏連夜加班呢，再問其他的就說不知道。問到我，就說來超市裏買過兩回水果，其他的也不知道了。”
“好，我記住了。”
“那我走了，一定要冷靜，當然了，假裝慌張的時候還得慌張。想想他是怎麽對你的，就不會愧疚了。”
“這是新來的蘋果，又甜，水分又多。”劉英知道德蘭愛吃蘋果，她特意挑了幾個又脆又甜的給她拿著。
看著德蘭離去的背影，想著即將要發生事情，劉英感到緊張不安。雖然渣男如此待她，但她還是為要主動奪去一條人命感到害怕，不是為了渣男的命惋惜，而是對拿起屠刀的天生恐懼。尤其是實施者還不是自己，更讓她有一絲惶恐，總覺得不應該連累一個毫不相幹的人變成殺人兇手，哪怕這個人命不久矣，哪怕這個人主動請纓。昨晚，她想了一夜，除了主動殺人的手段，還有什麽其他的方法可以逃離渣男？法律的手段是走不通的；單靠她自己也辦不到，因為還有女兒要照顧，她不能以身試險、身陷囹圄；而她們收集的情報裏只知道渣男人際關系不好，但是哪些可以利用還不知道，也沒有找到他其他方面的致命弱點；求助他人，除了蘭姐誰還會真心誠意的幫她呢？她的父母和弟弟是別想了，還能有誰能不怕被拉下水呢？關鍵是無論怎樣，都需要一個萬全之策把渣男置於死地，否則不僅自己會變得更悲慘，幫助她的人也會被報覆得很慘。那麽蘭姐就是最合適的人選，她不怕報覆。
人心都有利己的一面，劉英還有一個和德蘭一樣的擔心，害怕後者哪天倒下再也睜不開眼，害怕錯過這個天賜的幫助，自己將永無翻身之日。德蘭就是她在這個世界的光，但是這個光不能一直照耀著她，一定要抓住這短短的一段時間，因此雖然覺得讓德蘭充當殺人兇手不好，但是在自己沒有想出更好辦法的情況下，她選擇了沈默。有的沈默是因為傷害他人與自己的利益無關，因此當事人選擇漠視；也有一種沈默是因為傷害他人有利於自己，因此當事人選擇默認，劉英的父母弟弟對她如此，現在她選擇對德蘭也是如此。劉英安慰自己，這就是善惡有報，就像德蘭說的，遇見不久於世的她是一種啟示，是渣男遭報應的時候到了。早上看到漸漸懂事的女兒那天真無邪的臉龐，一見到渣男也噤若寒蟬的樣子，劉英覺得自己就是下地獄，也不能讓女兒一直生活在惡魔的陰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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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突然不回家還需要大量的錢只有兩個可能：一個是在外邊有了女人，另一個是沾染上了類似賭博的不良嗜好。從渣男依舊不註重衣著，身上還有一股混濁的煙味來看，劉英判斷是後一種情況。德蘭這幾天的跟蹤也證實了她的想法，渣男每天下班都要去一個棋牌室，周六周日更是整天泡在那裏。
小城不大，從渣男家到這個棋牌室步行只需要十分鐘，需要過三次街。這裏沒有那麽多交通設施，只不過是地上畫了交通線，時間長了線變得模糊了，也沒有人管。最後一次過街去，或者從那出來第一次過馬路，依據德蘭近幾次的觀察，渣男都沒有走幾十米外的斑馬線，而是直接穿馬路而過。
“那條街不是主幹道，他橫穿馬路的地方不是路口，也沒有監控。我們可以制造一起車禍。”德蘭讓劉英來家裏，把根據近幾天的觀察和跟蹤想出的計劃告訴她，後者全神貫註地聽著。
她們面前的茶幾上擺放著德蘭這段時間跟蹤記錄的渣男所到之處的線路圖。其實從渣男的斑斑劣跡來看，有好多漏洞都可以抓住，但是都要一定時間布局和需要他人的幫助來完成。時間對於德蘭來說並不充裕，她害怕自己哪天倒下真的起不來了，那一切事情就回到原點了，為了一定要劉英脫離魔爪，需要速戰速決。再者她也不想把其他人牽扯進來，這種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那麽在只有她們兩個人的情況下，雖然渣男不是一個壯漢，但是男人的力氣終究比女人要大很多，靠力取敵風險很大，最關鍵的是屍體處置也是個難題，容易留下後患。如何才能有效率又有效果地完成這件事呢？德蘭想到了網上眾多女司機的段子，她本身就是一個女司機，還曾經有過交通事故的記錄。那是她剛開車的時候走錯線，當她反應過來的時候一緊張又把油門當成剎車，結果撞上了立交橋的橋墩子，車前面全部報廢，氣囊也出來了，還好沒撞到別人，這件事已經成了同事和朋友間的笑話，為此李季平禁止她單獨開車，直到半年後她通過了他的考核才重新上路。
“我事先把車停在稍遠一點的路邊。當他過街時，我開車撞過去就好了。”
“那我呢，我需要做什麽？”
“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大忙，一個我做不到但你能幫我做到的事情。”德蘭本來是側身坐在單人沙發的扶手上，她從扶手上下來坐到劉英旁邊，柔和地看著她說。
“什麽事情，我一定做到，即使有再大的困難我也會想方設法完成的。”劉英也同樣真誠熱切地看著德蘭。
“把他撞亡後我會報案，”看到劉英擔心的表情，德蘭安慰她說，“放心，只是一個交通肇事，是他不遵守交通規則，我只是夜裏沒看清，沒來得及剎車而已。我不用坐牢，只要賠償給你一部分錢就可以了。”
“這可不能讓蘭姐您出錢，這幾年我偷偷攢下了兩萬塊錢放在我媽那裏了，不過是不是有點少？要不我就說不用您賠了，行不行？”
“你真是有點讓我驚訝，原來你比表面上看起來堅強多了、有心眼多了。”德蘭笑著說，“當然得賠，不賠不就讓人起疑嗎？而且這個錢不用你拿，我來拿。”看到劉英要張口，德蘭擺了擺手，“聽我說完，到時候我是和你做協商，因此要不了多少錢。再說這二三十萬對我來說不算什麽，但你婆婆以後可能會不管你了，你們母女的生活會很艱難，有了這筆錢能容易些。”
“蘭姐你的大恩大德我永遠都不會忘的，這輩子沒有機會，下輩子我做牛做馬還你。”
“我還沒說完呢，我不要你下輩子還，我要你這輩子還。”
“這輩子？”劉英疑惑地看著德蘭。
“剛才我不是說要你幫我一個大忙嗎？我想讓你在我走了之後，幫我照看一下我爸媽。他們就我一個女兒。我走後，希望逢年過節的時候，你幫我給他們打打電話，孩子寒暑假的時候能去看看他們。”德蘭禁不住眼中泛起淚花。她走了，其他人最多痛一時，還可以有新的人生，但是父母親失去唯一的女兒，餘生都會沈浸在這種痛苦中了。
“蘭姐您放心，您的爸媽就是我的爸媽，我肯定會好好對待他們的，等孩子上了大學，不，不用等到那時候，一有機會我就搬到他們身邊去照顧他們，您就放心地把他們交給我吧。”劉英拉過德蘭的手緊握著，能夠對德蘭有所回饋，讓她也稍微心安了一些。。
“我當然相信你，如果我不覺得你好，也不會和你一起做這件事情。有你，我就真的可以無牽無掛地走了。”德蘭也有力地回握著劉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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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多年過去了，徐志偉的墓還保持著整潔幹凈，沒有雜草叢生。墳頭上有新壓的紙錢，墓碑前有焚後的灰燼，一定是徐家人來過了。德蘭把花束放在碑前，她又重新回來了，而且不準備走了，再過些日子就直接到他的世界去找他。這些年她有好多秘密都沒有告訴別人，等到見到他的時候都會講給他聽，還會把他最想知道的孟莉凡的情況通通告訴他，她拿了他的畫筆，拿了他的畫紙，拿了他的畫板，像他一樣在畫畫，把記憶中的他也畫成了畫冊，把這些年歡喜的憂傷的事情都畫成許多畫冊，留待將來與他相會時一一給他看。沒想到先來看他的是德蘭吧，不過請他先將就些吧，孟莉凡已經有了丈夫和兒子，她在這個世界還有未盡的責任和義務，不過最終會與他們相聚的。
德蘭在墓碑前單膝跪地失神地想著，直到一陣冷風吹過來，她打了個寒戰才緩過神來。也用不著說太多，未來他們聊天的時間長著呢。她站起來準備離開，轉身後發現不遠處雨傘下有一雙她永不會忘懷的雙眸正在看著她，它們像黑寶石一樣閃亮，這麽多年都沒有變。
沈赫沒有想到會在這裏碰到德蘭，當年德蘭曾經跟他說：“把時間分成一段一段地活，雖然不能抹去，但能把再難過再悲傷的事情都束之高閣”。這些年他就是這樣活的，所以他的高中時代過去了，那些人、那些事兒，於他而言就停留在了那個時候。他的人生已經翻過那一頁，他小心存放，不輕易去翻動它，除了每年的這一天。
“你怎麽還是不知道愛惜自己，下雨了也不知道打傘。”沈赫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德蘭身上，打著傘與她一起往出走。
“雨很小，只是沒想到風挺涼。再說了，你怎麽還是在數落我。”
德蘭撅嘴橫了他一眼，沈赫卻笑了起來。這麽多年來，即使碰到其他同學，他也覺得高中生活都是前塵往事了。但是看到這張倔強如初的面孔，錯了也要找理由的言辭，他瞬間就回到了那個燦爛年代。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有兩個星期了，我就住在何鈺的老房子裏。”
“要呆上一段時間嗎？”
“會的，暫時還不走。”
“這些年，你好嗎？”沈赫沈吟了一下問。
“我很好。你呢？”
“也挺好的。歲月待你真好，一點都沒有變，和上學時一個樣子。”
“對你卻不怎麽樣，你到底胖了多少？”
“三十斤吧。”
“已經成中年大叔了，好在我喜歡的眼睛還和以前一樣。”德蘭轉過頭仰看著沈赫，沈赫看到她清澈的眼瞳裏映著自己。
“大學畢業後，我想過要去找你，但是，但是……”
“你和我不一樣，你屬於這裏，你不應該離開。我們現在不是都好嗎？”德蘭沒等沈赫把話說完就接過去，微笑著轉過頭，看著前方繼續走著。
德蘭把車遠遠地停在路邊，來到小超市。一個客人買完方便面和兩塊電池後走出去，店裏只剩下她和劉英。
“車已經租好了，這個周六我就會按計劃做。”
“真的要這樣做了我有點緊張，您不害怕嗎？”
“我還好吧，緊張也要控制情緒，一定要像平常一樣。”
“我知道了，我會的。”
“這兩天我們就不見面，不聯系了。我報案後，警察會來找你，你就說不知道人渣去那裏幹什麽，還以為他是在工廠裏連夜加班呢，再問其他的就說不知道。問到我，就說來超市裏買過兩回水果，其他的也不知道了。”
“好，我記住了。”
“那我走了，一定要冷靜，當然了，假裝慌張的時候還得慌張。想想他是怎麽對你的，就不會愧疚了。”
“這是新來的蘋果，又甜，水分又多。”劉英知道德蘭愛吃蘋果，她特意挑了幾個又脆又甜的給她拿著。
看著德蘭離去的背影，想著即將要發生事情，劉英感到緊張不安。雖然渣男如此待她，但她還是為要主動奪去一條人命感到害怕，不是為了渣男的命惋惜，而是對拿起屠刀的天生恐懼。尤其是實施者還不是自己，更讓她有一絲惶恐，總覺得不應該連累一個毫不相幹的人變成殺人兇手，哪怕這個人命不久矣，哪怕這個人主動請纓。昨晚，她想了一夜，除了主動殺人的手段，還有什麽其他的方法可以逃離渣男？法律的手段是走不通的；單靠她自己也辦不到，因為還有女兒要照顧，她不能以身試險、身陷囹圄；而她們收集的情報裏只知道渣男人際關系不好，但是哪些可以利用還不知道，也沒有找到他其他方面的致命弱點；求助他人，除了蘭姐誰還會真心誠意的幫她呢？她的父母和弟弟是別想了，還能有誰能不怕被拉下水呢？關鍵是無論怎樣，都需要一個萬全之策把渣男置於死地，否則不僅自己會變得更悲慘，幫助她的人也會被報覆得很慘。那麽蘭姐就是最合適的人選，她不怕報覆。
人心都有利己的一面，劉英還有一個和德蘭一樣的擔心，害怕後者哪天倒下再也睜不開眼，害怕錯過這個天賜的幫助，自己將永無翻身之日。德蘭就是她在這個世界的光，但是這個光不能一直照耀著她，一定要抓住這短短的一段時間，因此雖然覺得讓德蘭充當殺人兇手不好，但是在自己沒有想出更好辦法的情況下，她選擇了沈默。有的沈默是因為傷害他人與自己的利益無關，因此當事人選擇漠視；也有一種沈默是因為傷害他人有利於自己，因此當事人選擇默認，劉英的父母弟弟對她如此，現在她選擇對德蘭也是如此。劉英安慰自己，這就是善惡有報，就像德蘭說的，遇見不久於世的她是一種啟示，是渣男遭報應的時候到了。早上看到漸漸懂事的女兒那天真無邪的臉龐，一見到渣男也噤若寒蟬的樣子，劉英覺得自己就是下地獄，也不能讓女兒一直生活在惡魔的陰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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